上海迪士尼尚未开园,十公里之外的浦东新场古镇,在这个春天已经越发喧闹。
自去年秋天起,随着地铁开通和“上海城市空间艺术季”等活动的开展,越来越多的游客,来到此前未曾开发的新场古镇,欣赏这里枕水而建的老房子、居民原生态的生活,以及艺术家结合当地特产的创作。(造乡|更新中的新场古镇:艺术与乡民之间)
正在进行的“新场古镇文化体验季”是“上海桃花节”的一部分。当下春光明媚,或因交通便利,即便是工作日,古镇上人气仍然不减,来往的游客以中老年人居多。
相比小半年前,新场大街上卖臭豆腐、烧卖、草头饼等小吃的铺面明显增加,卖炸糕者生意娴熟,说话全无新场本地乡音。一位卖肉粽的阿姨说:“有人把房子借掉了,我自己是本地的。”看她淳朴的言行举止,此言应当不虚。
古镇的另一面是,大街上新出现的青年旅店,把门面修成了米老鼠的形状。而青旅对面开出的茶室,招牌便是“以梦为马”。不难推测,这些店家的目标客户群体是有一定消费能力的青年人。
古镇边上的居民区人气稍逊。但总有些许游客会打这儿经过,居民也因此有了一些商业意识,比如,从自家窗口贴出“自拍神器”的纸条。
新场古镇游人气兴旺,一则以喜,一则以忧。变得太快,是否也会使新场与其他古镇迅速同质化,然后失去吸引力?另外,古镇的负载能力或不足以应付未来的巨大人流,解决这一问题更是当务之急。
关于江南古镇,不能总是重复过去的故事。新场镇政府也希望创造出更多可能性。这次上海桃花节期间,在新场古镇之外的田野中,展开类似大地艺术的尝试,结合当地的景观、作物、文化等,试图让本地居民、外来游客获得些许新鲜感受。另外,不难发现本次活动的志愿者,以当地居民为主,他们身上挂着牌子,皮肤黝黑,不失纯朴热情。这无疑可以促进古镇与外界的良性互动。
大田紧挨着去年“上海城市空间艺术季”的“十九厂”展区,是名副其实的很大的一片田。逛完古镇的游客,在经过那一小片居民区、领略古镇生活化的一面之后,才能抵达这里。
“十九厂”亦是一个由厂区变为艺术家工作室的“城市更新”范例——尽管它与田地相邻。借此概念,大田或可视为“乡土更新”。这里亦有艺术家开阔而丰富的创作空间。
或因当季的耕作任务并不繁重,艺术家胡项城在这片大田上担当起策展人,在其间放置了种种符合乡土传统、又满足城市人心理需求的装置。都市人亦可在此间认识作物,体验耕作。而当五月四日之后,本次桃花节结束,这里仍将回复到耕作状态。
如今大田里有桃花,但并不多。吸引目光的所在,仍是大体量的装置——只有“大”,才配得起这片“大田”。
从大门进入,便可看到两只巨大的鸭子,既喻示着亲子关系,也呼应着彼时流行的“大黄鸭”。层次丰富的羽毛颜色,或许会让人想到幼时在乡野间所见的活生生的鸭子,而非澡盆之中的塑料玩具。
如果说鸭子让人意识到真实世界,那么田边撑伞背娃的青蛙,难免卡通得有些“不合理”。首先青蛙不必撑伞回家,再者“青蛙宝宝”实则应为蝌蚪。但这都不重要,它们被摆在这里,无非为了呼应这片场地的“亲子”主题。
这些都是让人莞尔的部分。在这个农闲时节,这片大田的重要任务,正是担当“亲子关系”的载体。新场镇方面的期待是,有更多年轻的父母带着孩子,来到这里尽情体验土地上的劳作,将此视作家园。
或是呼应桃花节,或是接续艺术家之前的乡土作品,大田里也有许多桃子和猴子的装置。有大嘴猴,也有孙悟空。但桃子的形象是一样的。几个孩子围在这里,十分兴奋。
大田里有真实的农家动物,比如小羊;而近年来出现在诸多儿童乐园中的挖掘机装置,这里也并不缺少。某种程度上,这里既是广阔的田地,也是广阔的工地。童年正值城镇化开端的80后父母,无论来自城乡,踩在这样的地面,大约总会想起自己当年的好时光。
大田毕竟是本地人的乡土和家园。临时的岗亭、摊点,都采用了传统的图案与花饰,让来者体会俗艳浓烈的撞击。
最浓烈的部分,或许要数大田里的一个大型舞台,名为“创‘艺’舞台”。据新场方面称,是想要给本地人一个活动的空间,进行文艺表演。同时亦可供机构预约,进行团体活动。
舞台旁边有一把巨大的椅子。据新场镇方面称,这取的是“虚位以待”的意思,即把这个舞台,留给愿意来这里玩的人。不过,纸上也写出了另一个解释,“但愿我们心中的家园总有把椅子在等候着。”
笔者经过这个舞台时,这里正有一个艺术团,在表演沪剧。有人伴奏,有人演唱。观者边听边笑,并用手机拍下周边环境。剧目像是《阿必大回娘家》——调子最初源于乡间,最后却唱了许多关于大上海的情节。如今,在当初兴起之处的左近,它又一次受到乡民欢迎。
相比大田对农事、乡土的着重表现,设在一片桃园中的“桃源”,盛开的桃花更多,也更突出“匠人”、“手艺”的一面。
桃源这边有一个展馆,以展板、场景、互动、产品等,展示非物质文化遗产。除了新场的盐皂、土布、三角粽、锣鼓书等之外,还有其他地方的拓片、竹刻、剪纸、葫芦雕刻等。在展馆之外,以集装箱为空间载体,展示新时代的成衣设计、小吃产品等。游客在这里可以同时见到传统的工匠与现代的手艺,体会其中的某些传承。
本地村民也在此摆摊,卖农家的各类产品。有桃枝编成的花环、可以食用的桃胶,也有蝌蚪和种子。村民用来称量售卖的杆秤,如今已不常见。
既有面向游客的产品,也有针对本地人的用品,这并不奇怪。与大田相似,这里也有一个舞台,正在进行说书表演。
实际上,这里是由表演舞台而形成的一个小型市集。摆摊者正正围在这个舞台周边最外圈,卖东西不耽误看戏;而一些骑摩托车的村民站在偏内层观看;最里面有人坐着,也有人骑着摩托车在边上——把车当成座位,是名副其实的座驾。
桃源之中,亦有一些机关设置。设计师在桃园之中用反光材料做了一个迷宫,人们进入其中,可以体验“迷失”感。但这终究不能完全迷失,转一下就出来了。这片土地同样不久之后就会回归农事,设计师或艺术家,也不得不顾及这一需求,不能大兴土木。
或许,农事需求无法与游客需求完全契合。但田地需要新的可能性,城里人也需要“回归”的体验。彼此之间需要磨合与妥协,而艺术或设计,不过是媒介之一。